您现在的位置: 无锡南洋剧社 >> 文章 >> 小说 >> 非常小说 >> 正文

单身情歌(3)

作者:颜浩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2649    进入部落        

14

 

我感到自己灵魂的颤抖。

我颤抖的右手向她伸过去。

我抓住了她的左臂。

接着伸出左手。

青荷!我一把把她拉到我怀里,搂得紧紧。我似乎听到她惊诧的轻呼,感到她身体在无力下坠。我只能搂得更紧。她身体淡淡的香气让我感到安慰而摇摇欲坠。

不要,不要啊!她在我耳边絮语。这温柔的声音唤醒我身体内部的野兽,我低吼着再次勒紧她,她怦怦的心跳仿佛就在我自己的胸腔里了。

一种绝望的甜蜜涌上心头,我厮磨着她清香的长发寻找她的芳唇,并感到她急切的呼应。上帝呀!甜美多汁的花蕊,清冽的甘泉呀!几乎同时我们互相忘情索取生命的琼浆,我偷偷睁开无尘迷情的眼睛,看见她暗中紧闭的双目和悲戚的脸色,感受到内心隐秘的疼痛。她饱满而柔弱的红唇突然变得那么执拗,她粉红的信子探入我头颅的深处吸吮我的脑髓,让我丧失了对世界的记忆,变得水晶般纯洁。当长吻终了,色彩在我眼中艰难地堆砌物质的画面,她轻轻咬了我的唇,口中的芳香气息融入我贪婪的呼吸……

当我终于被自己的行动惊吓住而放开她时,我敏感到她的无助和单薄。

“对不起。”我嗫嚅道。

“不,是我对不起……我该走了。”她直直的眼神笼罩着我迷惘的脸,“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

“不,我要你……照顾我……”我的声音不能再轻了。我是那样地优柔寡断,毫无魄力……我要命的理性告诉我这久旷的身体并不象心灵那样坚强,除了一颗向往的心,我的意志、耐力、胆量、柔情都没有被完全调动起来……

“不,我不能,我不是自由的……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她梦呓般地企求,“再……抱抱我……好吗?”

我感到胸腔里刮起一阵旋风,再一次把她揽到怀里,她的包掉到了地上。我内部的热量开始生长,仿佛起义军在脏腑间不惜牺牲左右冲突层层推进……我用无尘的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耳轮,她因快感而呻吟了,身子更加柔软下坠……我开始亲吻她雪白柔软的颈部,她的锁骨、前胸,她在颤栗、在发烫。我感到体内有熟透的石榴爆裂的脆响,露出大捧大捧粉红带血的牙花子,骏马烦躁地刨着前蹄,它抑制着疯狂的嘶鸣……“跟我走吧”,我对着她的耳朵急切地吹着诱惑的气息。她艰难地呜咽道:“不行,我不允许自己的,不行啊……”

我烦躁地一把把她抱起,托在臂弯里,就象托着孩子。她惊慌地挣扎,哀戚的神色刺痛我的恻隐之心,我只得重新放下她,却怎么也不忍再放开她……

就这样彼此拥着,吻着,陶醉着,悲伤地享乐着,我们忘却时间的流逝……

在她昏然靠着我胸膛的时候,我从她的香发上抬头仰望天空,我希望找到一颗星星,只要一颗,来证明我们是相爱的人,可是没有……

夜深了。街上没有了行人。身旁只有的士单调地驶过的声音,没有一辆车因为我们是潜在的客人而放慢速度。十一时三十分,我忘记关掉的手机响了起来,光荣告诉我刚从武汉过来的一批同学点名要我回去喝酒。这讯息把我们从爱的梦境中唤醒。

在彼此凝视中,我恢复的理性越来越壮大。之棠告诉我不能再这样缠绵下去。我想这就是中年人与青年人的不同吧。她也恢复了意识,理了理被我弄乱的头发:“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听我的话,回去酒要少喝。”

我努力报以微笑,而分明感到心在冒着可疑的血沫,不停地往外冒着……我携着她的手走到灿烂的中山大道,又不舍地走了一段。路边停着许多的士,我拉开最后面的一辆车后门,让她进去。我克制自己不去想她这一去就也许再见不到这个事实,叮嘱她四号再给我打电话,因为五号我就要离开中原市。她说她要好好陪陪她的男朋友,要到外地去两天,我不必等她回来,她会给我写信的。

 

我满怀愁绪回到母校招待所,见到阔别的同学仿佛见到亲人,立刻参加了豪饮。在脆弱的情感象极度膨胀的膀胱的时候我悄然离开餐厅回到了大街上。我打的到了丰产路一家网吧,我要对青荷说我永远爱她,按照她的习惯她此刻应该在网上。

但她不在。

青荷,我爱你!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我,真的不可以……此刻你为什么不在线!上帝呀救我……我受不了了!我必须控制的是自己而不是你,但我爱你爱你爱你……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你,但我要用我的后半生再次寻找你!我爱你!

向她的QQ发送完这些留言,我就倒下不省人事了。

 

15

 

方向,你好。

此刻的你或许在黄河上看着亘古未变的风光了,而我在家里。家人已经出门了,我没有去。凌晨时分我的电脑出了点问题,挣扎着再上来,发现你的留言,而你竟然走了。也许越是怕有误会产生,越是受到命运的捉弄。我是想和你说说话的。你的状态让我担心,而你的态度也给了我很大压力。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尊重,因为理解。你不是我等待的人,你只是网络中的诗友,和我有相似的感悟,但是青荷有植根的土壤,风有自己的方向,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象个任性的孩子,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的担心是朋友的,不是爱人的。我们都是物质的人,不是说要去舍弃精神的追求,而是我们不可能抛弃物质的载体。传统的我不想在放纵自我的空间里迷失。你是比我年长的男人,我想世事你看得比我多,你不能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爱的人,证明自我的含义。我想你只是太孤单了,你会好的,让时间来平复所有的皱纹。好好照顾自己,你会有自己的爱的。我祝福你。

青荷0503

青荷,你好!

今天上午十一时。我们近百名同学登上了黄河小浪底水域的太平号游轮。小浪底工程部分地实现了黄河水清的梦想,是中华历史的奇迹之一。感谢在当地市政府担任武装部长的同学大海为大家安排这次旅行并送来成箱的啤酒。

我们举着酒瓶对敲,坐在甲板上享受着水面上来的长风的吹拂,叙谈着往事和经历。

我的心最初象天气一样阴沉,我独自凝视着舷外的风景,怀藏着秘密,一口接着一口饮着啤酒,让自己渐渐开朗起来。一些身居高位的同学在舱内狂呼小叫地赌博,释放着长期压抑的心情,他们是生活的承担者。他们对父母负责,对子女负责,对自己负责,对朋友负责,对上司负责,对社会负责。烟和酒损害了他们的眼睑和牙床,岁月堆砌了他们的脂肪而钝化他们的慈悲。为了沉重的生存责任他们卑躬屈膝过,压抑愤懑过,尔虞我诈过,甚至巧取豪夺过,直到今天才有了真正的喘息机会。他们有的人被动得捉襟见肘,有的人主动得游刃有余,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能让父母、子女和朋友、上司、僚属满意了,他们积累了财富,可以坦然面对往后的时光了。而我,更多地是个生活的旁观者和见证人,因贪图安逸而放弃太多,我总觉得这才是妻子弃我而去的真实原因。我与其说观察了黑暗和痛苦,不如说享受着它们,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既追求现实中激情的瞬间体验,也品味精神上永恒而高贵的孤寂,惟独不愿放下尊严向异己的压力鞠躬致礼。激情体验是我忍受孤寂和保持尊严的力量源泉。我所得到的是父母的抱怨、朋友的疏远、子女的伤痛和上司的憎厌、僚属的嫉妒。我的灵魂不在这里,我是行尸走肉。这让我此刻心里难受,但却没有理由因此自责自卑。我更能体会到我和我亲爱的同学,和英雄、商人、乞丐、妓女、官僚、罪犯之间的平等。上帝在注塑每个灵魂时都有他的理由,他必须先天地保证人们生活的丰富色彩和合理均衡,虽然人们在后天也通过社会这种组织做着相似(包括意图相反地)的事情。在上帝看来世界就是这样地和谐,没有对立。我认为我更能自觉担当他的信使的任务,因为观察让我更明智并保持了他给予的慈悲。选择写作这种方式我是自觉的,没人逼我。

三十七年,我的人生旅程走到半道了。往事如烟,我喜欢这句成语。已经很难清晰地回忆自己的一些重要生活场景了,哪怕是大悲大喜。当轮船驶进黄河三峡,我回忆起一九九七年的秋天经过长江三峡时的情景。青荷,那是我一生最迷惘的时期,最心碎的时期。我到四川寻求生活的答案,希望了解我究竟要什么。在成都从昔日恩师那里聆听了一通后现代主义,仍然没有消解生活的意义。于是我无目的地一直深入到川云交界的盐源,再往下道路因山体滑坡而阻塞,我视之为宿命的暗示。因为我为出行占得两卦彼此矛盾:坤卦说利西南而出走却是无妄凶卦。在盐源我坐在落日里,望着苍茫群山,确信自己无法抛弃对世界的悲悯心肠,这是我不能完全陷入世俗生活的原因。但那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必须照顾好自己。正是那个冬天我同意了离婚。

爱情是一种激情体验,是我主要的力量源。在世俗生活中我是一个严谨而成熟练达的行政人员,用琐碎的工作服务社会,换来菲薄的薪水营养躯壳,而心灵常常空寂苦闷。我的确很不在意一些实际困难和障碍而被高贵美好的女性吸引,因此追求的结果总是失败,没有人愿意和能够同步跟随风的方向起舞。我注意到我的自私和缺乏责任心。

我为给你带来的困扰而深表歉意,也为我酒后的失态羞愧。我订了五日的票,这一去也许就是永别了,但还是希望能经常在网上见到你。我但愿:两地鱼雁常作友,一网情深戒红尘……

 

                                              方向20020503

 

 

16

 

五月四日夜八时,我和腾飞等人一起到火车站送走了第一批北京的同学,没有跟车回母校。我说我要在街上转转。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街灯如同瞌睡的眼睛,模糊而冷淡。走到商业区,我无法让自己对色彩敏感,总之是无趣。我在不抱希望地等待着命运出错。八点四十五分手机响了,陌生的本地电话,一定是青荷。

“你在哪里?”果然是她,我心里泛起酸楚的暖意。

“在街上。”我说。

“……”

“说话呀青荷,我好想你!”

“我担心你。”

“我想见到你!”

“……好吧,我在文化路左岸咖啡馆等你。”

 

下了的士,我尽量使自己平静安详,整理了一下衣服,进入左岸咖啡馆。这次她把自己暴露在门边显眼的地方。点的茶是紫色的薰衣草。她在翻阅时装杂志。她没有带包,来得很匆忙,脖子里多了一条黑点流黄的丝巾。

有许多话要说,我却仿佛被埋到半坡遗址里。而她,始终低头翻杂志,好象那是她的职业。

薰衣草驱除了我口中微醺的酒气。我开始变得不喜欢这地方。我感到人渐渐多了,并都张望我们,而灯光太亮,仿佛嘲笑我灰色的心境。内心的抗议一浪高过一浪,我合上她的杂志,抓住她的手。她并不显得慌乱,而是抬头直视我:

“我想有些话我可能说得不够清楚。”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加力握她的手,“我不喜欢这地方,出去走走吧。”

“好吧,早点回家也好。”她说。

“那么我就送送你,是向南吧?”

 

虽然我们的步子是和谐的,但我感到其中的焦躁不安,也感到她内心的不悦。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转了个“C”形,几乎回到文化路。停在十字路口,我迷惑了。我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找一家宾馆,找一个可以殉情的两人世界,但这一带似乎是荒漠。我只是握着她的手不放,象个患者。我不说要什么,怕她拒绝,她不问我想什么,她只等待。那段时间命运和时间之神都出错了。

最后我选择了南边马路的黑暗。她累了,生气了,要坐到台阶上。我怀着歉意先坐下而把她抱在怀里。世界合上了眼睛。我们绕过语言的街垒真实地互相需要了。

深情的吻更胜于前一个夜晚,潮水涨落,让我悟出前一夜的热吻不过是一种真诚的努力。我究竟要调动无尘的全部技巧去激发钟爱的异性生命鸣响,还是任自己的激情自由舒展,应和她的琴瑟发动我的钟磐?我层层的爱意将她紧紧缠绕,她深藏的热情源源涌出,我们都忘却了自己,而感觉中只有对方。给予甜蜜,给予温暖,给予激情诱惑…… 

饱满的无花果锁定粉色的幻想,只露出一点提示,仿佛谜语在她怀中珍藏……

过路的人不时惊醒我们的羞耻。我们站起来,刚走几步却又拥抱在一起。我们的身体是多么地吻合,我要呵……唇吻每次轻触,她都发出短促的欢叫,一直震颤到小腹。我惊喜而好奇地享受着她的快感,渴望一张温暖的床,让我从容吻遍她的寸寸肌肤。“跟我走吧……”我轻声恳求。“不行,我不能允许自己……”声音越来越小。而当我扶她去拦的士,她就清醒并摆脱我的怀抱,我只好再次抱紧她共坠黑暗……缠绵难舍。

我们仿佛在城市野营。象罗密欧徘徊在朱丽叶的窗下,我焦虑而昏沉。上帝啊!只要再稍微抬高一点,麦吉农就能翻进莱丽的花园,在那里昏睡和梦魇……可是身后突然传来书香门第的祖先的咳嗽声,罪恶感象洪水一样冲走了尾生全部的努力。在悲切的歉意里我为她纯洁的灵魂拉上了野营帐篷的门。沉迷梦中的莱丽悚然苏醒,缩回摘花的手臂……囚禁在我喉咙里的狮子化作一道青烟而去……

 

……“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她溜走……”

 

我爱怜地为她整好脖子里的丝巾,为她拉开的士的门,对她说:“我爱你。”

她的目光幽深莫测。

 

 

17

 

判决书在一个小时后从网络下达:你不适合我!我不爱你!

 

凌晨我踯躅在中原市街头的豪雨和乱风中,感到城市的荒凉和陌生。雨水象养父愤怒于养子的无能,含泪抽打我,而风象悲伤的乳母,一边抱怨,一边竭力将我回护……

 

“古时候一位哲人说过:发乎情,止乎礼。”之棠安慰我。

“哼!西方一位哲人说:从灵魂开始,到肉体结束!”无尘嘲笑我。

“方向追求灵与肉的高度和谐,礼与情的完美结合。”我痛苦地说。

“西西弗斯的悲剧,吴刚的徒劳!”之棠忧愁道。

“可他们至今还在劳动!”我抗辩。

“不,现在是信息时代了,他们已经跳槽!”无尘大声喊叫。

 

五月五日夜,烈酒浇洒着钢轨。腾飞和敏捷把我受难的遗体抬进南下列车的卧铺车厢里。一个没有梦的旅程结束,依旧是瓢泼的大雨。施工中的车站凸现出无锡的轮廓,社会照样进步。

郊县车里放着优客李林的《单身情歌》。宿醉中我告别爱情的中原回到了客居的异乡。

 

菡萏的天空无比广大

白云下是我的家园

 

大雁北往

马儿跑了一十六年

 

你的眼里有黑暗的火焰

你的唇,清冽的甘泉能有多深?

 

爱情的风雨夜晚

梧桐树影栽满  我的后半生

2002/5/13

相关文章
手机访问 3g.wxnyjs.net
网友评论

发表

分享推荐
 
 
最新活动
最新博文
推荐视频
最新视频
最新贴图
最热话题